2013年8月12日 星期一

八月二十一日 「黃蝶南天伎藝眾‧樂生中元祭」行動序言 (文/秦KANOKO)

台灣海筆子 企劃黃蝶南天 製作
二〇一三年八月二十一日 暗時六點半 樂生院舊大門前 開始
「黃蝶南天伎藝眾樂生中元祭」行動序言
KANOKO/
簡宇敏/翻譯

今年四月,我帶著三個女兒,從東京近郊小村移居到沖繩。當然,那是因為擔心孩子們曝露於輻射線的影響;然而,選擇沖繩為移居地點,其實還存在著其他理由。

在這裡,早上六點起床沒多久,美軍戰鬥機的轟隆巨響,劃破了沖繩美麗的天空。早晨聽到這樣的聲響,每每讓人感到屈辱。理應是人們的平凡日常,卻在戰鬥訓練的暴力下拉開序幕,這個景象是如此異常。然而,這樣的異常,卻是世界的現實。爲了國家利益,人們被政府或媒體要求,對這些異常視而不見。諷刺的是,相較於日本本土習於視而不見的生活,在這裡卻是一目了然。強迫沖繩負擔美軍基地的作法,居然如此囂張。

我所居住的糸満市,位於沖繩本島最南端,也是日本在二次世界大戰末期,唯一一場迫使平民捲入地面戰的沖繩戰,其展開與結束之地。在這裡,有雕刻著沖繩戰中二十多萬名犧牲者姓名的「和平之礎」,有士兵自盡之處,有民眾爲美軍狙擊或火焰噴射而燒死、爲日本軍虐殺、被迫集體自決的死亡之地,放眼望去盡是慰靈碑。這個原是美麗景色的土地上,卻是如此悲傷。那些因為悲慘死去而消失的死者們,他們的心聲構成了這幅悲傷景象。正確地說,沖繩人絕不接受死者被遺忘。因為「死亡氣味」是無法消除的。或者可以說,死亡無法消失地一乾二淨,至今仍四處存在。沖繩戰已過六十八年的今日,人們仍在收集死者遺骨,每年甚至還能找到七十多副遺骨。沖繩戰中,沖繩成為日本的一顆棄子,爲日本本土延緩決戰時間,人們成為賠上性命的犧牲品。這個歧視結構,至今仍沒有任何改變。透過死者確認出這個沒有任何改變的現狀,活著的人正在與死者的遺願共同繼續抵抗。

長期以來,我們反對爲了國家建設捷運而拆除樂生療養院;然而,通往樂生院的捷運,最終卻還是開通了。對附近居民來說,散發出「死亡氣味」的漢生病療養所,是個大麻煩。最初,樂生院與捷運局之間談好的捷運站名「樂生」,現在卻標記為「迴龍」。捷運站內沒有關於樂生院的說明,指示出口的地圖上也沒有標示樂生舊院區。國家是否打算從社會、歷史上,徹底抹消樂生院的存在?樂生院民爲了市民社會的豐饒與便利,生活遭到破壞,甚至縮短性命。在樂生院過世的兩千多名死者,由於過去國家的錯誤政策,遭到強制隔離。今日究竟與那個時代有何不同?歧視結構至今仍然持續。

今年中元節,我們將舉辦「樂生中元祭」的歌舞表演。從2005年起,我們在象徵抵抗的納骨堂前大樹下、與同樣已經遭到拆除的「中山堂」、新建的「新納骨堂」等據點,與樂生院一同展開抵抗的表演行動。這次,我們將首次高揭樂生中元祭旗幟,搭乘花車,往樂生院外進攻。從樂生院開出花車,意味著從樂生院牽引出那些已逝的漢生病患者。我們打算在傳單上寫下樂生院的歷史,發送給利用捷運的附近居民。我們期望,我們的行動將會成為沒有任何記載的捷運站之樂生院導覽。

2011年演出《祝告之器》舞蹈表演時,由於樂生保留自救會會長的提議,我們從死亡名簿中抽出納骨堂中沒有牌位的日本人姓名,寫下他們的名字並供奉在納骨堂。在那之後,黃蝶南天舞踏團最年輕的舞者提出,想要整理樂生院不完整的死亡者名冊。她從樂生院民口中聽取不確定的部分,最終再對照新納骨堂骨灰罈上的文字,將兩千多名死者的姓名、出生年月日、死亡年月日、入院日、出身地、死亡原因等,一一輸入電腦,完成一本新的死亡者名冊。今後,也會繼續在這本名簿上寫下新的姓名。這次的中元祭,是爲了回應她完成死亡者名冊後,與黃蝶南天的舞蹈一同供奉死者之心願。

這一年,她為了要記錄正確的文字,不斷與樂生院的死者們對話。據她所說,一再的嘗試透過殘存線索與亡者交換生命,仍無法喚醒回任何一個任何一場不再在的人生之實,有時會令人難以承受到想逃。然而,自己為何執著於樂生,終究沒有逃跑呢?同時,她也自問,樂生院究竟存在多大的意義?我希望,這次集合的舞者、歌手們,也能問問自己這個問題。那是因為,你也是執著於參與樂生院的一份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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